近日，围绕短视频平台TikTok的数据安全争议再次浮出水面，多位美国国会议员公开表示担心TikTok会影响国家安全。 7月9日，《经济学人》发表封面报道《谁害怕TikTok？》，回顾了TikTok在全球发展和普及的过程，以及在商业竞争和地缘政治围剿中遇到的各种困难。十年前，《经济学人》发表了封面故事《谁怕华为？》 ”。某种程度上，TikTok目前的困境与华为类似。
《经济学人》报道中提到，TikTok 面临日益严峻的监管压力，世界各国政府出于不同原因对 TikTok 保持警惕，“他们担心用户的数据可能落入不当控制。TikTok，或者用户观看的内容可能是TikTok 在印度被禁止，而印度曾经是其最大的市场。包括美国在内的其他国家正在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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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猫正试图看看厨房柜台上有什么。它首先踮起脚尖，然后在背上跳跃。跳，然后跳起来，想看——但它一看到桌子上的锡纸，就像触电一样跳了回来。这段 6 秒的短视频，点击量超过 4000 万，被 TikTok 列为近期“最火”视频之一。
猫视频是深夜电视上的一个常见笑话。但数以亿计的 TikTok 剪辑，包括猫视频，让硅谷和西方国家的一些政界人士忧心忡忡。该应用程序的增长率让竞争对手和监管机构都感到震惊。仅仅五年时间，它就进入了全球社交媒体的第一层，美国官员曾一度认为这个领域非常封闭、阻碍竞争，以至于他们对该领域的关键参与者 Facebook 提起了反垄断诉讼。
随着 TikTok 快速获取大量用户以及随之而来的广告收入，一些规模较大的竞争对手已经开始模仿它，重写自己的应用程序。动荡可能不会就此结束：TikTok 进入电子商务可能会颠覆另一个行业。
世界各国政府出于不同的原因对 TikTok 保持警惕。作为中国第一个出现在西方的面向消费者的应用程序，TikTok是中国可以引以为豪的存在。但正是因为这款应用属于中国，其他国家的政客在看到本国公民的注意力越来越多地被 TikTok 吸引时，也深感不安。
他们担心用户的数据可能会受到不当控制，或者用户观看的内容可能会受到中国的控制。 TikTok在曾经是其最大市场的印度被禁止使用。包括美国在内的其他国家正在考虑他们的下一步行动。
就在十年前，比Facebook的马克扎克伯格大一岁的书呆子中国企业家张一鸣创办了一家名为“字节跳动”的软件公司。公司首批作品包括笑话分享平台、内涵段子、新闻聚合网站今日头条。这些应用程序使用人工智能 (AI) 来了解用户喜欢什么笑话或故事。这两个应用程序都非常成功。今天，今日头条是中国最大的新闻聚合器，拥有 3.6 亿用户。
很快，字节跳动想要探索推荐算法还能做什么。 2016年，字节跳动发布了一款用于录制和分享口型同步视频的应用抖音。抖音模仿Musical.ly，这是另一个深受美国年轻人欢迎的中国制造的对口型应用程序，但抖音受益于字节跳动的AI推荐引擎，使其比Musical.ly更易于使用，功能强大，如此受欢迎。
次年，字节跳动在国外发布了兄弟版抖音，两应用软件有类似的界面和算法，但内容是相互独立的。该应用程序使用与抖音相同的标志，一个颤抖的音符，但有一个更时髦的名字：TikTok。
起初，TikTok 在亚洲以外几乎没有受到关注。但在 2017 年，字节跳动收购了 Musical.ly，并迅速将其 1 亿用户转移到了 TikTok。从此，TikTok的发展成为其他应用无法比拟的。 2021 年 9 月，也就是 TikTok 诞生四年多一点后，它达到了 10 亿用户，这是 Facebook、YouTube 和 Instagram 用了 8 年时间才达到的里程碑（尽管当时互联网的人数比现在少）。自 2020 年初以来，TikTok 一直是全球下载次数最多的移动应用程序。年轻的受众不太喜欢 Facebook，但对 TikTok 很着迷。根据数据公司 eMarketer 的数据，TikTok 约 44% 的美国用户年龄在 25 岁以下，而 Facebook 用户中这一比例仅为 16%。
TikTok使制作视频变得容易。它可以像 Instagram 十年前的照片编辑那样进行视频编辑，使爱好者能够将拙劣的镜头变成看起来流畅的镜头。不仅如此，它的AI推荐算法还可以让那些在Facebook这样的应用程序中难以成功的未知草根创作者获得病毒式成功，奖励那些已经拥有大量粉丝的人。
Facebook 上最大的个人账户是运动员、歌手或其他名人，但顶级 TikTok 博主被称为 TikTok 创作者。塞内加尔 Kha作者 Lame 是无声幽默短视频的创作者，是排名第一的 TikTok 博主，拥有 1.46 亿粉丝。名人创作者只要留在 TikTok 平台上，就可以获得 TikTok 公司的优惠待遇甚至补偿。
TikTok不仅降低了创作门槛，还降低了观看门槛。大多数社交媒体应用程序都从他们的朋友网络向用户推荐内容，而 TikTok 不需要网络、不需要搜索，甚至不需要登录：它的算法从其庞大的档案中挑选视频，并从观众的偏好中学习。这种形式很容易让人着迷。在美国，TikTok 用户平均每天在该应用上花费 46 分钟，比他们在 YouTube 上花费的时间略多，比他们在 Facebook 或 Instagram 上花费的时间多 16 分钟。
TikTok 正在迅速将用户的注意力货币化。根据 eMarketer 的预测，TikTok 去年的收入约为 40 亿美元，今年为 120 亿美元，2024 年为 230 亿美元，几乎全部来自广告。这比 Twitter、Snapchat、Pinterest 和其他二线社交媒体应用程序还要多，与 YouTube 不相上下。从其中国孪生兄弟抖音来看，TikTok 可能会继续增长。根据券商伯恩斯坦的数据，用户平均每天在抖音上花费 100 分钟，占中国人总在线时间的 12% 以上。除了抖音，在中国拥有多款热门应用的字节跳动去年在中国数字广告市场的份额为 28%，超过了腾讯和百度等竞争对手，并且还在不断增长。
抖音展示了TikTok在广告以外的领域赚钱的前景。抖音现在是电商主力军，利用直播明星推销产品，所采用的模式就像是对电视购物频道的 21 世纪改造。尽管 TikTok 的第一次直播尝试（即 2021 年 11 月在英国和印度尼西亚推出的 TikTok 商店）目前失败了，但 TikTok 不太可能轻易放弃这个方向。
TikTok 的竞争对手深感不安。 4 月，扎克伯格宣布 Facebook 的新闻提要——16 年来主要向用户展示他们朋友发布的内容——将成为一个“发现引擎”，使用人工智能提供来自互联网各地的提要。内容——就像 TikTok 一样。他在 2 月份的财报电话会议上五次提到 TikTok。 Facebook 和 Instagram 的母公司 Meta 开发了一种类似于 TikTok 的短视频服务，称为 Reels，并将其整合到这两个应用程序中。
像这样的克隆无处不在：Snapchat Spotlight、YouTube Shorts、Pinterest Watch，甚至 Netflix 的 Fast Laughs。其中一些产品正在取得成功。例如，Reels 占用户在 Instagram 上花费的时间的 20% 以上。 YouTube Shorts 每月有 15 亿用户，可能超过 TikTok。
但反过来，TikTok也采取了竞争对手的一些做法。它已将其视频的长度增加到 10 分钟，从而蚕食了 YouTube 的一部分市场。它模仿了 Snapchat 的“故事”模式，推出了“阅后即焚”功能。它正在测试一种付费订阅模式，类似于亚马逊的直播视频平台 Twitch，粉丝付费访问创作者的频道。它最近还开始向一些创作者支付一部分广告收入，就像 YouTube 一直做的那样。
在一个长期以来被认为缺乏竞争力的市场中，这些对原有情况的干扰往往是有益的。 2020年，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对元界发起反垄断诉讼。既然 TikTok 正在将用户和广告商从 Meta 的市场中拉走，Meta 的市值在今年已经缩水了一半以上，人们不必太担心这个市场缺乏竞争。
然而，监管者开始担心 TikTok，但它是基于不同的考虑——国家安全。 TikTok的母公司字节跳动注册在开曼群岛，拥有来自世界各地的投资者，包括美国的General Atlantic和日本的软银。跨大西洋的老板比尔福特也是字节跳动的董事会成员，将字节跳动描述为“具有中国传统的全球互联网公司，而不是中国互联网公司”。但该公司总部设在北京。与其他大型中国公司一样，它受到中国的正式和非正式影响。
中国对 TikTok 有什么计划？老鹰队看到了两个需求。首先，中国将希望获得 TikTok 超过 10 亿用户的数据。目前没有证据表明 TikTok 正在收集它不应该收集的信息。多伦多大学公民实验室去年发现，没有迹象表明 TikTok 或抖音未经许可收集了用户的联系人、照片、音频、视频或位置数据。实验室发现，抖音具有“动态代码加载”（即在运行时加载额外代码）等在中国境外可能被视为不诚实的特性； TikTok 没有。
但是，与大多数社交应用程序一样，TikTok 会收集客户的电话、使用模式和位置信息，并使用第三方跟踪服务。根据中国法律，政府可以要求中国公司提供或多或少的任何数据，包括存储在国外的数据。出于这个原因，美国外国投资委员会 (CFIUS)——由美国财政部牵头的一个审查交易中涉及的国家安全风险的小组——于 2020 年下令撤回一家中国公司对约会软件 Grindr 的收购，会记录用户的性行为和艾滋病状况。
TikTok 表示，中国政府从未要求他们提供用户数据，也没有向公司提供数据（尽管一些高级员工私下承认他们可能根本不知道）。与 Grindr 相比，TikTok 用户遭受勒索的风险较小。然而，美国智库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的詹姆斯·刘易斯指出，情报机构在生物数据库中从社交媒体中挖掘信息是常规做法。政府希望将这些“生物特征指纹”保存在登记册中，并将其与个人的其他指纹相关联直接使用来自 TikTok 的数据要比从网络上抓取数据要容易得多。而且，如果 TikTok 扩大其影响力的野心得以实现，该公司不仅会知道用户的长相和声音，还会知道他们购买了什么以及居住在哪里。
2020 年，印度禁止了 TikTok 和其他几款中国应用。尽管该禁令是由边境冲突引发的，但印度声称的原因是这些应用程序“窃取并秘密传输”了印度用户的信息。两个月后，时任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发布行政命令，要求在 45 天内将 TikTok 出售给一家美国公司，否则将面临禁令，理由是它正在收集大量信息“可能使中国追踪到联邦雇员和承包商，建立个人信息档案以进行勒索，并进行企业间谍活动。” （字节跳动在法庭上成功驳回了该命令；特朗普的继任者乔·拜登撤销了该命令）
TikTok 试图通过将外国用户数据保留在中国境外来平息这种担忧。但这样做并没有多大意义：在线新闻媒体公司 BuzzFeed 上个月的一份报告发现，截至今年 1 月，TikTok 在中国的工作人员一直在反复访问美国用户的数据。 “在中国什么都可以看到，”TikTok 信任与安全部门的一名成员说。
6月17日，TikTok宣布未来美国用户的流量将通过甲骨文运营的服务器发送。甲骨文、美国公司和另一家涉嫌与中国有关联的科技公司——Zoom——也有类似的合同。中国工人访问美国用户的数据必须遵循美国安全团队监督的协议。这些细节正在与美国当局敲定。如果得到美国当局的批准，这种做法可以在其他地方复制。
然而，还有第二个关于安全的问题，也是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不是 TikTok 从用户那里得到什么信息，而是用户从中得到什么信息。该应用程序将自己定位为一个娱乐平台，其内容可以“点亮你的一天”。但随着它的发展，它产生的内容也涵盖的范围越来越广。根据牛津大学路透社研究所的数据，大约三分之一的 TikTok 用户将其视为新闻来源。在主流媒体较弱的国家，这一比例更高：在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菲律宾和泰国，大约一半的人使用 TikTok 获取新闻。年轻人是最狂热的 TikTok 用户，因此他们也比其他人更有可能从中获得新闻。与此同时，主流媒体正在使用 TikTok 来宣传他们的内容（《经济学人》本周推出了一个 TikTok 频道）。
TikTok 作为一个日益重要的新闻平台的出现引发了人们的担忧，用美国参议员特德克鲁兹的话来说，它是“一种特洛伊木马，中国共产党可以用来影响美国人的所见所闻，最终影响美国人的想法。”
监管机构亚洲公司治理协会的李娜娜对中国政府正在指导 TikTok 内容表示怀疑。她说：“考虑到 TikTok 在中国以外的受欢迎程度，我认为他们不会冒这个险。如果他们这样做，所有在海外的中国公司都将付出声誉的代价，情况如何？”\n
尽管如此，美国青少年最喜欢的娱乐来源——现在越来越多地成为他们最喜欢的新闻来源——最终还是由中国经营。路透社研究所的拉斯穆斯尼尔森指出，大多数国家都有限制外资持有传统媒体公司的法规。他指出，一般而言，媒体合并比其他交易受到更多审查，因为一旦所有权集中，它影响的不仅仅是生产产品定价。相比之下，社交媒体平台在大多数民主国家几乎没有监管限制。上个月，特朗普任命的联邦通信委员会 (FCC) 成员布伦丹·卡尔 (Brendan Carr) 呼吁苹果和谷歌将 TikTok 从其应用商店中删除，但 FCC 无法以这种方式强迫这些公司。
报纸、电视台等传统媒体制作的内容，容易被机构监控；然而，机构很难知道人们在他们的个性化社交媒体上实际看到了什么。与克里姆林宫相关的“人造卫星和今日俄罗斯”新闻频道于 3 月在许多西方国家被封锁，原因是欧盟称其为有关乌克兰战争的“系统性信息操纵和虚假信息”。正如特朗普的行政命令所说，更难知道 TikTok 的用户是否受到“有利于中国的虚假宣传活动”的影响。 TikTok 承诺，作为与甲骨文交易的一部分，它将允许第三方审查其算法。
它会取悦批评者吗？字节跳动渴望为其国际业务打下更坚实的基础。尽管 TikTok 的人气飙升，但国外的不确定性和国内对科技公司的政策对其母公司产生了一定的影响。据《华尔街日报》报道，美国投资管理公司 Tiger Global 自年初以来已将其对字节跳动的估值下调了约三分之一，至 3000 亿美元以下。去年有 IPO 的传言，但现在看来已经不可能了。去年，字节跳动创始人张一鸣辞去CEO兼董事长职务。
TikTok 的一些人将他们的困境与 1980 年代日本公司在西方面临的怀疑相提并论。但现实比这个类比要复杂得多。去年，拜登签署了一项行政命令，列出了政府评估与外国对手关系的努力。（包括中国）当相关申请存在风险时应使用什么标准。据报道，政府正在制定针对外国软件的新法规，重点关注数据的滥用。
解除对 Grindr 收购的美国外国投资委员会也在审查 TikTok，并面临越来越大的提交报告的压力（6 月 24 日，六名共和党参议员告诉财政部发出了一封提醒信）。该小组可能会下令取消与 Musical.ly 达成的为期五年的交易——这会使情况变得如此复杂，以至于它甚至可能恢复特朗普先生强迫字节跳动出售 TikTok 在美国业务的计划。鉴于 TikTok 的受欢迎程度，CFIUS 可能会找到一种更方便的解决方案，既接受该公司与甲骨文的合作，又将应用程序的算法开放给外部审查。
但是，中国可能不会同意这些条件。 2020 年，当特朗普要求出售 TikTok 在美国的业务时，中国通过了一项法律，将 TikTok 的推荐算法归类为敏感技术，这可能会阻止该公司将 TikTok 出售给外国公司。外交关系委员会的亚当·西格尔怀疑该法律还可能禁止字节跳动允许美国监管机构更密切地审查其代码。
中国可能宁愿让TikTok从美国撤出，也不愿交出。就美国而言，它可能面临失去世界上最受欢迎的应用程序或无视风险的选择。 “在某些时候，一方必须妥协，”西格尔先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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